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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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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9章

曹若愚頓時瞪大了眼睛, 右手反握住劍袋,正要拔劍,卻見那人迅速貼了過來, 極其輕柔地說道:“是我。”

曹若愚一楞, 這聲音, 怎麽有點耳熟?

猶豫之間,那人微涼的發梢便落到了他鼻尖處,溫熱的氣息輕輕地灑在他頰邊,曹若愚嚇得一哆嗦,握劍的手又緊了一分, 對方輕笑:“我送你的石頭,在哪兒呢?”

石頭?曹若愚盯著來人, 緊繃的心弦陡然放松下來。

是明山深處那條大蛇。

它怎麽化成人身了?

曹若愚眨眨眼, 來人卻沒有要松開他的意思,伸出另一只手,指尖勾著他的衣襟,無聲無息地探了進去。曹若愚又是一驚,抓住這人的手腕,小聲嘟囔著:“前輩。”

對方手一頓,轉而掌心向下,輕輕拍了拍他的胸膛, 似是安撫:“別怕,跟我來。”

言罷, 他便松開曹若愚, 幽幽地從窗戶上跳了出去。曹若愚心有餘悸地坐起身, 轉頭一看,苗苗正躺在他枕邊睡得正香, 打著地鋪的薛聞笛和孫雪華也未被驚醒。曹若愚擦擦額上細汗,遲疑了一下,沒有拿起自己的劍袋,而是孤身一人,躡手躡腳跟了出去。

雨夜之下,一襲青衣的男子格外安靜地站著,墨色長發幾乎垂到手腕,襯得那露出的指節蒼白到毫無血色。曹若愚有些局促地走了過去,叫了聲:“柳……柳前輩?”

柳驚霜莞爾,倒不似從前那般蠻橫刻薄,經年日久的沈睡竟讓他生出幾分溫柔可親來。

“這個給你。”柳驚霜從袖中捧出一個圓形的茶碗似的東西,托在掌心,交給曹若愚。對方接了過來,喜出望外:“師父?”

碗內,一條小小的銀魚正靜靜地沈在水底,似乎是睡著了,不怎麽動彈,偶爾會輕松擺動下尾巴,吐出一個兩個泡泡。柳驚霜不知用了什麽法子,讓這碗清水自始至終都保持在同一高度,無論如何搖晃,都不會溢出。小銀魚就這樣安靜地睡著,無所察覺。

可曹若愚一眼就認出來,這是他師父,薛思。他記得,當時薛聞笛還認錯了魚,抱著那只碗,哭得滿臉都是淚。

“師父。”

此情此景,曹若愚再也憋不出,委屈得小聲哭了起來,柳驚霜沈默地等待著。

風雨淒淒,長夜難明。

曹若愚擦了擦眼淚,抱緊手中的小碗,低聲道:“謝謝你。”

“不客氣。”柳驚霜溫聲說著,“我是在夜城不遠處撿到他的。那時候,我還能聞到他身上有一絲淡淡的梨花香,和你掌心的印記如出一轍。心想他與你應是關系匪淺,才一路尋到這裏。”

曹若愚聞言,感動不已:“謝謝你,柳前輩。”

“說了不必謝。”柳驚霜抿著唇,思量再三,才問道,“我有個問題,你師父,和魔都什麽關系?”

曹若愚有些為難,他不知道還從何說起,柳驚霜見狀,心下便明白了,道:“我從你師父身上感知到了聚魔池的氣息,所以才想問問,你不要擔心,我不會告訴其他人的。”

“不是這個原因。”曹若愚眉眼低垂,支吾半天,還是開了口:“我師父,是之前夜城城主的兒子,我大師兄說,他是聚魔池一縷精魂所化,所以,身上應該會有聚魔池的氣息。”

“哦~”柳驚霜尾音上挑,似乎早已料到,曹若愚有點摸不準他的心思,便沒有說話,低頭看著還在沈睡的小銀魚,默默抱緊了些。

柳驚霜斂了神色:“你師父受了很重的傷,但並不致命。他之所以一直維持著原身,是因為聚魔池再次發生了異變。”

“它又異變了?”曹若愚心驚,想到上次魔都慘烈一戰,更是憂思滿懷,柳驚霜輕聲解釋道:“聚魔池異變,應是受外力影響所致。我猜測,這天降鬼水,也和這件事有關。”

曹若愚直直地盯著他:“難道,是葉星占據了夜城?”

“葉星?”柳驚霜表示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,可曹若愚一句“無渡峰峰主”,瞬間喚醒了他塵封多年的回憶。

“無渡峰,怎麽會有峰主?那應該是塊無主之地才對。”柳驚霜蹙眉,“還有呢,其他事情你知不知道?”

“嗯,知道。”曹若愚便將自己知道的一切言簡意賅地告訴他,柳驚霜從滿臉錯愕,到眉頭緊鎖,再到相顧無言。他在聽到“詹致淳”這個名字時,眼睫微顫,幾不可察地嘆了一聲。

“那個叫葉星的,應該是對聚魔池動了手腳,致使這天降大雨,使人癲狂,想必是要催生心魔,好為他所控。”柳驚霜好心提點著,“你們也不例外,多加小心,盡量不要淋到雨。”

“我自己感覺還好。”曹若愚點頭應著,柳驚霜輕笑:“因為你不一樣。”

“我不一樣?”

柳驚霜沒有解釋,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說著:“我也不一樣,因為我天生就是魔,所以不受影響。”

“可是魔物也有心啊,有心就有執念,就會成魔障。”曹若愚說得一板一眼,格外誠懇,柳驚霜卻只覺得他傻得可愛,笑笑:“我的執念早就灰飛煙滅,不覆存在了,所以我沒有心魔,也不可能再有,你也不必擔心我會發生異變,加害於你。”

“聽著,”他正聲道,“你師父既是聚魔池一縷精魂所化,那麽現在唯一能阻止聚魔池繼續變化的,只有他。他現在選擇維持原身,實際上是在為你們爭取時間。只要他存在一日,葉星便不可能徹底占據聚魔池。你現在最好集齊人手,盡快趕赴夜城。”

曹若愚想了想,道:“可是,修道之人無法活著進入夜城,上次狗哥——”

“有我在,就不要擔心這些。”柳驚霜靜靜地註視著他,眼神中似有千言萬語要訴說,曹若愚被看得有些心慌,摸了摸鼻子:“怎麽了嗎?”

“沒事。”柳驚霜閉上眼,“我先走了,你休息吧。”

“你也在這兒休息吧,柳前輩。”曹若愚趕忙道,“你走了這麽遠的路,一定很累了。”

他說得情真意切,那眼神中的關愛太過純粹,竟讓柳驚霜想要回避一二。可柳驚霜又覺得,這雙好看的溫情的眼睛,看一次便少一次,少一次,便可能是永遠沒有下次。

柳驚霜只覺喉中發苦發澀,發酸發痛,無法出聲。

曹若愚又勸道:“休息下吧,等明天我大師兄和孫掌門醒來,我們再一起商量商量,多個人總多個辦法。”

柳驚霜微微搖了搖頭:“我就在不遠處,若有需要,我自會出現。”

言罷,他拂袖而去。曹若愚想拉住他,卻見對方瞬間消失不見,化作一條小蛇,消失在草叢之中。曹若愚心中悵然,捧著那只碗,悄悄回了屋內。

熟睡的幾人沒有醒來的跡象,想來應該是太過勞累,暫時放松了警惕。

曹若愚盤腿坐在了薛聞笛身邊,捧著那只碗,放在膝上。屋內昏昏,只聽得微弱綿長的呼吸聲。

曹若愚看看睡得正香的薛聞笛,再看看碗裏虛弱的師父,打定主意,將手裏的小碗放在了薛聞笛枕邊,然後重新躺回了床上。

“你去見誰了?”

一道稚嫩的聲音響起,曹若愚嚇得叫出了聲,這動靜不得了,薛聞笛當即驚醒,迷迷瞪瞪抱住手邊的長鯨行,坐起了身:“怎麽了?”

曹若愚一看,原來是自己的劍靈不知道什麽時候鉆了出來,他頓時捂著心口,倒在了枕頭上:“你是要嚇死我啊?”

“不說算了。”劍靈很快鉆入劍中,消失不見。

曹若愚又好氣又好笑,臉埋在枕頭上,哼哼著:“命苦啊,我真是命苦啊。”

“你怎麽了?”薛聞笛揉揉眼睛,只聽見曹若愚像是要哭了,迷糊著安慰了兩句,“別難過呀,有什麽事和我說。”

孫雪華也坐起來,只是並沒有說話。他敏銳地察覺到了有人曾經來過,於是他默不作聲地點了蠟燭,照亮這方寸之間。

曹若愚嘴一撇:“你等會兒,我現在有點煩,小心我發脾氣。”

“啊?”薛聞笛徹底醒了,手一摸,發現枕邊多了只碗。

“咦,這兒怎麽有條魚?”薛聞笛還以為自己眼花了,低頭湊過去,只見一尾銀魚沈在水中,漂亮的魚鱗正泛著晶瑩的光。

“真好看。”薛聞笛喃喃著,捧起那只碗,給孫雪華看,對方一眼便知這是誰,竟楞了下,問道:“小若愚,剛剛是誰來了?”

“一個好心人。”曹若愚單身下床,擠到兩個人中間,指著那銀魚說,“這個,就是我師父。”

薛聞笛一臉的不敢置信:“你師父?可是它,它……”

“不像嗎?”曹若愚這一晚上被嚇得夠嗆,心裏很是郁悶,說話的時候,眉毛都耷拉了下來,十分委屈的樣子,“我師父受了重傷,才變成這樣的。”

他一把按住薛聞笛的肩膀,鄭重其事地說道:“薛兄,你我雖是萍水相逢,但你俠肝義膽,不會見死不救吧?”

“啊,這倒不會……”

“那就好。”曹若愚目光炯炯,“我師父要想變成人身,離不開薛兄你的鼎力相助。”

薛聞笛被唬得一楞一楞的,都沒來得及細想:“那,那你是想要我怎麽做呢?”

“從現在開始,你能寸步不離地守著他嗎?你既是鎖春谷谷主親傳弟子,想必道行十分深厚,我師父在你身邊,也能受你庇佑,說不定傷勢會好得快一些。”曹若愚一本正經,薛聞笛卻會錯了意:“你是希望我給他治傷嗎?那很好辦呀。”

說著,薛聞笛便雙手結印,將自身靈氣灌註於那碗中,融入澄凈水裏,可那條小銀魚卻像是受了驚嚇,不斷掙紮起來,孫雪華當機立斷,斷開二者聯系,並撤去薛聞笛的靈氣,小銀魚這才安靜下來,擺了擺尾巴,又昏昏睡去。

“怎麽會這樣?”薛聞笛不解,孫雪華沈吟片刻:“小魚,是混沌之體,靈氣太過或是魔氣太勝,都會破壞他體內的平衡,讓他不適。”

“啊?”薛聞笛琢磨著,“混沌之體,我只在書上看到過,原來真的有。”

“嗯,很罕見,但並不是不存在。”

“那現在怎麽辦?”薛聞笛犯了難,“這不能太過,又不能不做,它這麽小,我哪知道要使出幾分力?”

“好辦。”孫雪華淡然自若,薛聞笛和曹若愚都豎起了耳朵:“怎麽辦?”

“你親他一下就行了。”孫雪華如是說道。

“???”薛聞笛的臉色變了又變,有些微妙地看著自己的好友,“你,不會是想——”

“嗯。”孫雪華點了點頭,“如你所想。”

“嘶。”薛聞笛倒吸一口涼氣,有些糾結,曹若愚見狀,附耳問孫雪華:“孫掌門,你這個法子,是認真的嗎?”

“嗯。”

“嗯?”曹若愚有點意外,“我以為你開玩笑的。”

“我從不開玩笑。”

曹若愚一楞,恍然大悟:“哦,也是。”

薛聞笛見曹若愚嘀嘀咕咕的,有些赧然,催促著:“你先去睡覺。”

“啊?我還不能看了?”曹若愚還沒理解問題的關鍵所在,就被薛聞笛推了一把:“快去睡。”

曹若愚也拗不過他,自己也困得不行,就回床上躺著了,腦袋一粘枕頭,直接睡了過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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